這天早朝人來得特別齊整, 而且還挺早的。

當時太和殿門還未開，還是管事太監見到來的大臣較多，才提前打開門, 叫人進到裏面等候, 免得在外面吹冷風。

官員們三五成群站在一起討論起來。

在立後一事上大臣們的意見分歧還是很大的。

很快到上朝時間, 山呼萬歲後, 四爺便叫他們開始。

儒家黨派的率先出來, 先吊了一車書袋子然後方才說到正題：

“皇上, 臣認為潛邸時的嫡福晉為皇上發妻，理應封為皇後才是！”

立馬又有一大臣站出來反駁：

“皇上，奴才覺得那拉氏福晉不適合為後。皇後乃是國母, 天下女人的典範，德行上不能有一點虧損……佟氏向來教女有方，有德有才, 曾出過兩任皇後, 新後不如從佟家選出。”

當今皇上玉牒上的生母是佟家所出的皇後，先帝的生母也是出自佟家，他這話原也不差，只是顯然這人是佟家一派的官員。

四爺點頭表示知道, 並不插言，任憑他們自己掐。

果然這位滿人官員話音剛落便有人出來反駁他，然後舉薦另外一位老姓貴族之女。

四爺在上面聽得無聊便翻看奏本。

奏本有舉薦那拉氏的, 原因很簡單，她是嫡福晉, 一般皇子繼位嫡妻默認成為皇後，歷屆多是如此。

還有便是舉薦瑾瑤的，舉薦瑾瑤的人可就多了。

皇室宗親都推崇她, 認為她最有資格。

還有年氏一族，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，自然不會舉薦其他人。

更讓四爺驚奇的，是竟然有不少近兩次科考選入的年輕官員全部舉薦瑾瑤。

待四爺任他們吵了幾天後，公布了舉薦的結果。

有七成大臣覺得瑾福晉賢良淑德又育嗣有功，堪為皇後。

四爺當即著禮部官員開始擬定冊封皇後聖旨。

接下來的事情多著呢，沒空在這上面歪纏。

皇上聖意已決，大多數官員便不再反駁，開始勸皇上廣納後宮，開枝散葉了。

四爺的臉黑的，當即狠罰了帶頭的官員。

多少正經事還沒做，盡是提些沒用的，他孫子都有倆了，還愁什麽子嗣不豐？

此時那拉氏正在德太妃宮中，小意地服侍著。

德太妃閉著眼睛任由那拉氏親自替她捶肩。

半晌方道：

“你的來意我已知曉。只是你求錯了人，我如今已不是皇上生母，在他面前說不上話的，與其求我不如去求太貴妃。”

那拉氏頓了下，求太貴妃？

太貴妃向來和年氏感情好，豈會幫她謀劃成為皇後？

“娘娘如何也養了皇上三十幾年，皇上最是重情，定然會重視娘娘的話的！再說先皇推崇漢家學術，最重倫理綱常，娘娘勸解皇上也是為了他好！娘娘管了一輩子宮務，將來也應繼續掌管才好，我們畢竟年輕，怕是做事不周全。”

德太妃重新閑上眼睛思索。

這是利益交換，那拉氏求她幫著謀劃皇後之位，而那拉氏則以成為皇後後，將宮務交由她負責為酬勞。

“罷，就如你所說，不管如何本宮也養了皇上三十幾年，不能眼看著他做錯事不去提醒。”

“多謝娘娘！多謝娘娘！如能達成，兒媳定不毀約。”

這裏發生的事，沒多久就傳到四爺耳中了。

前幾天清理宮裏人時，四爺也趁機在德太妃的宮裏安插了眼線，也不用專門做什麽，只盯著德太妃別仗著養過自己想要作妖，好能提前得知消息相好應對之策。

對德太妃，四爺也是覆雜的。

想起善妃娘娘，不現在應該叫太後了，想起太後當初和他說的話。

“兒啊，對德妃，如果她不是鬧得太過便寬容一些吧。雖然她沒給你什麽關懷，但能平安將你帶大，不得不說，額娘也是感激的。便是當初我入宮了，在生下你後養在身邊，也不敢保證在那種環境下一定能將你平安養大，所以，德妃的養育之恩還是要回報一二的，當然是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。”

所以四爺登基後將十四晉升為郡王，他覺得這便是最好的報答了，如果德太妃心生不足，那他決不會客氣。

德妃心裏確實是不太滿意的。

十四只封了郡王而不是親王，而且還沒有任何差事，他兒子們也沒有額外分封，這都讓德太妃不太舒坦。

只是再不舒坦，如今皇上也不是她親兒子了，不能像從前那般隨意。

想了想，德太妃還是著人來請皇上有閑暇時來她這裏一敘，不是專門為了那拉氏的事，而是確實想要聊聊，對皇上做得會引人非議之事進行提醒，表示親近。

只可惜傳信的人只帶回來一句話。

“太妃娘娘，皇上只叫奴才帶了一句話回來，‘你別忘了如今太後還在呢’！”

德太妃臉色蒼白地跌坐在那裏。

是了，燕疊回宮後太低調了，她險些忘了她這個真正的生母還在，而且太上皇在之前親封了皇後，如今成了太後。

忍不住冷笑，瞧瞧，她最後得到了什麽？幫對手養了三十幾年孩子，最終什麽都沒得到。

瑾瑤生病，宮裏宮外都有人來探望，巴爾拉氏和耿氏甚至說要來侍疾，被瑾瑤阻止了。

叫她們在眼前晃她心情又不會好上半分，來了做什麽？

宮外年家、賈家還有交好的好友們都遞了牌子進來瞧她。

每個一見面她都要先說句“不要多禮，坐吧！”

免了對方的禮，然後雙方笑起來。

今天來瞧她的是芳薺。

芳薺笑後道：

“看來你還沒適應身份呢，這可不行，往後你成了主子娘娘，都要給你行禮呢，哪能一見面就先免人禮的。”

瑾瑤搖頭：

“來的多是閨閣中的好友，何必講究這些虛禮。你身子可好？這一翻的勞碌，聽說不少人都病了的。”

甚至還有年紀大的誥命夫人堅持不住了。

瑾瑤很是無語。

“我倒是還好，躺了兩天就恢覆了，倒是你四姐姐，瞧著身子骨不錯，卻還不如我呢，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喝苦藥湯子。”

二人再次失笑。

芳薺過來瞧了她，說了幾句話逗她高興便離開了。

人走後瑾瑤不禁感嘆，身份變了，連好友們的態度都跟著變了。

芳薺是現任康親王之女，算是皇上的堂妹，身份何等尊貴，竟也不能免俗，看來往後和朋友們在一起再不會有從前的感覺了。

那拉氏不死心，卻沒辦法阻止瑾瑤成為皇後。

聖旨一下，瑾瑤的身份再次改變，儲秀宮裏所有“尷尬人”全部第一時間過來道喜奉承，連那拉氏也不能免除。

耿氏向來是奉承著瑾瑤的，此時自然不能落後。

“我就說娘娘最配這後位，果然說著了，恭喜皇後娘娘！”

武格格不甘落後：

“皇後娘娘這氣度，便是在潛邸時那也無人能及，說到這我倒是想起來了，想當初娘娘剛嫁給皇上時帶的嫁妝，多少人戲稱便是皇後也不過如此，如今可不是應驗了，當真成了皇後了，還是榮夫人有先見之明啊！”

瞧瞧，這不止拍了皇後的馬屁，還連皇後親娘的都拍了。

其他心裏撇嘴不屑，臉上卻仍是討喜的笑容，說著吉利話。

瑾瑤笑著道：

“封後旨意下來了，你們的也快了，到時再不用擠在儲秀宮了。”

她家四爺還真的是……沒有封後便不分封後妃，便叫全部擠在儲秀宮，住了一個多月。

大家臉上都露出了驚喜來。

原本互相之間都是有摩擦在或者怨恨，如今住在一起哪能那麽痛快？

總算是要分開了。

木著臉的李氏和那拉氏也暗自松了口氣。

封妃四爺倒是沒操多少心，只指出哪個封妃，哪個封嬪，哪個貴人答應便好，封號交由禮部擬定。

那拉氏原以為便是成不了皇後，皇貴妃，如何也得是個貴妃吧？

不想最終只是妃，封號“平”。

平妃，總覺得富含諷刺，是說她為人平平麽？

那拉氏覺得很是恥辱。

巴爾拉氏封為齊妃，耿氏封為純妃，鈕鈷祿氏為雲嬪，李氏為嬪，其他幾人皆為貴人。

四爺後院人數不多，且後期入府的人並未承寵過，在份位上四爺便沒有小氣，都封為貴人。

分封完便是搬宮了，所有人都興奮得不行。

瑾瑤卻是沒操這份心的，她精神不濟身子還沒養好呢。

有了正式封號，妃嬪們可以召喚娘家人入宮探望了。

於是人又全跑到瑾瑤這裏來求。

瑾瑤默了，怎麽感覺這皇後比做福晉時還要操心？

只是求到面前了又不能推，便只能錯開時間安排，叫她們都見見家人。

晚上四爺回來休息時，瑾瑤道：

“額娘什麽時候能回來？玩個差不多就接回來吧，宮裏還是有太後在好一些。”她也能少操些心。

四爺笑了：

“累了，不想理她們只管不見就是，哪個還敢挑你什麽？只要不出大褶，你想如何便如何，委屈了你近二十年，如今總算成為正式夫妻，哪還需要瞧旁人臉色？”

瑾瑤笑著滾到他懷裏：

“是，還是我男人厲害！”

四爺不太高興了：

“不是都叫四哥哥的麽？”

瑾瑤從善如流：

“是我四哥哥厲害，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那時在街上被保泰為難，你趕了過來像是天神一般特地來救苦救難。”對男人的堅持她樂意滿足。

四爺悶笑：

“哪有你這樣的形容？救苦救難的那是菩薩。其實你不知道，我第一次見到你比那還要早很多。”

瑾瑤驚訝地看著他。

“我出門都是戴著帷帽的，你如何見到我的？”

四爺輕輕摸著她的眼睛：

“是這雙眼睛，只一眼便瞧到了我的心裏……”

二人溫馨了一會兒。

瑾瑤道：

“孩子們如何安排？”

眼下只有弘智成親了，弘易要等明年大選才能成親分府。

四爺猶豫了下：

“你覺得是叫他仍住在潛邸好，還是直接叫他住在宮裏？”

瑾瑤想了下，各有各的好。

“那問問他自己的意見吧，孩子都大了，有些事不用我們替他們拿主意，該是問問他們自己的。”

“好，聽你的。說起來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，倒是要皇後來解惑。”

瑾瑤疑惑地看向他，什麽事這麽鄭重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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